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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July 24, 2005

神話一



  半夜三點,我躺在床上,卻無法入睡。嚐試了各種姿勢-把腳抬高;或在腰下放軟墊;或把頸部墊高;或把兩手高舉過頭;或弓起身子像胎兒一樣;或俯臥著將頭往左偏... 照理說已經兩天沒有睡好了,應該很累才是,但無論我如何嘗試,就是無法入睡。 
  
  我索性坐起身來,將頭倚著牆壁,注視著雙腳。我發現我的腳趾好像呈現不自然的扭曲;我的腿型也跟以往不同,但究竟是變胖了還是變瘦了,卻無法分辨。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一切就要結束了,而我並不恐懼。但同時,又好像有種將要重生的,模模糊糊的預感。
  
  就這樣一直木然地注視著自己的腿部,然後,發現小腿上的皮開始輕輕浮起。自從上次旅行回來後,小腿就被晒得很黑,但是又曬得不太均勻,後面的小腿肚比前面黑了許多。就從那黑白交界的分線處,我開始激烈地脫皮。一塊乾燥的皮膚自然地浮起,我抓起皮的一角,輕輕一撕,一大塊的皮膚竟然就這麼輕易地剝落了下來。然後剝落的表皮又連帶地撩起周邊的皮膚,於是從小腿,到大腿,骨盆,肚子,腰側,胸部......我全身的皮,就這麼地脫了一層!
  
  一整張還保有一點兒人形的皮攤在我的腳邊。我又是驚訝,又是恐懼......脫了皮之後的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我的臉孔還是我的臉孔嗎?我以顫抖的雙手觸摸自己的臉頰,幸好,手的觸感跟臉的觸感都一如往常。我並沒有變成全身血紅的肌肉怪物。
  
  然而,如果一切都沒有改變的話,那脫下的皮究竟有什麼意義呢?一定有什麼東西改變了,我很確定,但卻說不明白。
  
  無助的表皮攤在我的腳邊,面部的嘴唇是張著的。那張開的洞好像要將我吸進去,引領我走向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於是我割下了一小塊肉,放在那張表皮的口的位置。並讓傷口的鮮血滴在皮肉交會處,使他們得以結合。
漸漸地,皮與肉真的連結起來了,而且還迅速地成長了起來。皮漸漸地被肉撐起,越發地飽滿。最後,終於長成一個完整的人形 — 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
  
  我將她命名為flesh,她將我命名為self。從今以後,flesh與self就可以交替地扮演「我」的角色了。
有時候flesh以「我」的身分出現,去應付媽媽的嘮叨;有時候self以「我」的身分出現,去上無聊的課。但是遇到要考試或是寫報告的時候,不論是「我」或flesh或self,都不會願意去作的;這種時候我們就只好猜拳或抽籤決定。但是老實說猜拳好像不太適合我們。因為譬如flesh與 self猜拳的話,flesh想出剪刀,self立刻就知道flesh會出剪刀,因此改出石頭!但是self在動念想石頭的時候,flesh也是即刻就知道,因此會改出布!因此到最後猜拳遊戲變得很吃力,我們只是在比誰的反應快而已。
至此,我們好像由一個人變成了兩個,兩個又變成了三個。就像這樣的圖:
       
          「我」
我←→他  ═》    △         
        flesh  self

  但是同時自始至終,我們都毫不矛盾地仍是一個整體。有時候我們彼此親吻,擁抱,撫弄,觸摸最敏感的部位,然後享受身體近乎痙攣的腦中一片空白的肉體樂趣。直到達到激烈的高潮後,完完全全地融合在一起。就像作愛一樣,但是比那更徹底。
  
  我們就是我;我就是我們。「我」擁有了flesh與self;flesh擁有了self與「我」;self也擁有了「我」與flesh。彷彿世界作為一個整體,體現在我們的身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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