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一景

阿公一大早起床
上山餵豬
今天女兒難得從北部帶小孫子回家
阿公去魚池撈了條肥滋滋的吳郭魚
配上野生的香椿(tanah)
再殺一隻土雞帶回家
阿公回家時阿媽也已經煮了糯米飯
正要搗米做成麻糬(tulun)
慶祝孩子回家團聚
一晃眼就過了整個晌午

阿公很疼他的小孫子
四個孫子之中只有這小孫子最可愛
阿公想把他留在身邊
教他種田
教他捕魚
教他獵山豬

小孫子聰明伶俐
去年阿公帶他去海邊
他沒兩下就學會了抓螃蟹
小孫子勇敢堅強
被螃蟹夾了手指也不哭一聲

阿公將小孫子揹上肩
輕輕搖著讓小腳晃啊晃
阿公:"Kapa真能幹, 跟阿公一起住在鄉下好不好?"
小孫子:"好啊! 每天住在鄉下可以抓螃蟹, 抓溪蝦!"
可是小孫子轉頭一想, 又說:
"可是阿公, 住鄉下可以上學嗎?
我們老師說, 如果我的成績一直都這麼好, 要推薦我上台北市的國中!
我們老師說, 要好好唸書, 將來才會有好工作!
我們老師說, 有好工作, 才能賺大錢, 賺大錢才能幫阿公買更多豬,更多牛啊!"

阿公低著頭, 輕輕把小孫子放下: "Kapa真乖, 那你要好好讀書, 將來別像阿公一樣, 只能做農夫."
小孫子大力點頭, 說: "阿公你看著, 我去台北一定做大老闆!"

Kapa長大後, 在都市裡面討生活
他苦幹實幹, 什麼粗工都肯做.
同事都很欣賞他的工作能力, 交給他的事都能辦好,
但不知怎麼的, 同期的工人一個個都升上去了, 但Kapa總是升不到工頭的位階.

豐年祭又到了,
阿公來信要Kapa回家幫忙.

"老闆, 不好意思, 我們家鄉的豐年祭..."
"又來了! 每年都這樣, 每到七月你就要請假! 這次要請多久?"
"可能.... 最快, 兩三個星期..."
"三星期! 你以為你是大學生放暑假啊?
我乾脆放你無限期長假好了! 回家去吃自己吧!"
"老闆, 別這樣說嘛! 一個月以後我就回來, 現在是淡季啊, 我可以幫你找臨
時工頂替一下."
"我如果要找人, 自己會找, 外勞都比你們這些山地人有效率得多!"

Kapa回家鄉幫忙
同年的年輕人好多都沒回來
很少人像他對部落還有那麼多依戀
因為年齡斷層,
部落傳統的年齡組織也組不起來了.
Kapa都已經三十好幾了,
還停留在最低的掃地階層 (miashikay).

阿公的豬都賣了
下半年的田地也休耕
靠著微薄的休耕補助和老農年金
過著自給自足的清苦日子

衣服破了,阿媽都能補
付不起水費,從山上自己接山泉水到家裡用
肚子餓了, 去海邊釣魚, 抓海螺,
或抓山上的野鳥, 青蛙.
煮一煮, 烤一烤, 都是山珍海味.
家裡的桌椅, 掃把, 籃子等都是砍山上的竹子自己做的.
一期的稻作收成做為整年的存糧勉強有餘

今年豐年祭
部落來了個都市大學生
大學生問東問西
好像對什麼都很好奇

大學生厚著臉皮睡人家的屋頂
吃政府補助的山豬肉
阿公魚池裏的吳郭
還有院子裡野生的香椿

Kapa也想唸書
只是不知怎麼的就是唸不上去.
看到大學生,
不知為什麼鼻子就有點酸酸的.